【请回答2014】第一章:18岁

写在前面。

不剧透。

入坑需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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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岁】


01

我的十八岁,她像一把老旧的折扇,露出了起了毛边的褶子,铺展开是一副线条分明的画,印着老日子里的书墨气和褪了色的丹青蔻。

最近开始整理照片,其实那时已经不太将照片洗出来贴进相册,用手机随意拍了,大多不会再看一遍。

我在翻箱倒柜寻找数据线时,他端着冒热气的牛奶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你看见过我那个黑色箱子吗?”我从一堆杂物里抬头,毫无头绪。

他放下杯子,过来我旁边坐下,接过我手中缠的一团糟的耳机线,问:“哪个黑色箱子?”

我盯着他纤长的手指解开缠绕的耳机线,回道:“你送的那个,我过生日的时候。”

他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我送你的太多,记不清了。”

最后我终于在书柜最底层翻出被一叠信纸覆盖住的黑色箱子,镶金边的锁扣掉了漆,手指一碰就颤颤巍巍的掉落下来,我打开箱子,里面杂乱摆放着几部手机和配套的数据线。

许久未再启动,开机花了不少功夫。连上电脑,相继跳出一排弹窗,一一点下关闭,最后敲开了相册的文件夹。

他搬来凳子在我身后坐下,屏幕跳至一张大合照,他指着照片右下,咯咯笑出声,“你那时候真丑。”

我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他立马噤声,举高双手,表情诚恳,“你最好看了。”


那是2015年1月1日。

我们的十八岁。


02

送走张道允那天首尔下了雨,车站积了水,崔胜澈拎着半湿的箱子坐在站台挡雨的隔板下。身旁的人挂着耳机,看了几年的脸一时竟有些陌生。

“还回来吗?”崔胜澈伸手扯下一边的耳机,密集的鼓点从耳机孔传开,他所幸扯掉另一边,直楞楞盯着张道允的眼睛。

张道允笑的很浅,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找了回来,“回来。那之后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张道允走时说的那句话崔胜澈记得很清楚,一句简单的祝福,“祝你梦想成真。”

他目送着开往釜山的客车消失在站台拐角,离别的那份酸楚又涌了上来,但他随即又想通。他不能对张道允的选择指手画脚,仅是以一个昔日战友的身份。


回到宿舍金珉奎正在为张道允的床铺换上新床单,蓝白格子,是张道允走前特意去超市买的。

“新成员我是见不到了,到时候会通过TV确认的,新床单就算是礼物了,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张道允无论何时都是云淡风轻的,看不出情绪。不过他走时还是带走了一张合照,两排十五个人,把照片塞的满满的。夫胜宽躲在房间哭,临走也没出来送。这会儿哭累了,躺下睡了,露出毛茸茸的一个脑袋,像没打理过毛的泰迪。

金珉奎掖平床角,满意的拍了拍手。文俊辉端着刷牙杯子,满口泡沫,倚着门框口齿不清的说:“明天谁去跟我接新人?”

他们只见过一次新成员的照片,剃着寸头,扎着张牙舞爪的耳钉,面无表情。

“这哥有点凶。”金珉奎靠在全圆佑身上,像是得了软骨病,盯着照片咂嘴。

“别瞎叫。”崔胜澈瞪了他一眼,把照片传给李硕珉,“跟你一年的。”

全圆佑扫了一眼照片,看向文俊辉。门上挂着镜子,文俊辉弯腰站在镜子前,用棉签蘸着漱口水清理牙套。“你们中国人都喜欢留寸头吗?”他记得文俊辉刚来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但寸头的文俊辉显然要比照片上的人乖顺许多,一双大眼睛占了半张脸,贴着门框一言不发,性格有些孤僻。至少那时是的。

文俊辉收了棉签,咕哝着嘴,“也不是吧。”他回答的有些敷衍,全圆佑也没在意,推开黏在身上金珉奎,“重死了。”


那天晚上,十三个人挤在大屋,两个小风扇嗡嗡的转。有人在睡梦中翻身,几句呓语夹杂着轻微的鼾声。

火热的夏天,开始了。


03

文俊辉一早被叫去了总务室,出练习室门的时候正撞上端着咖啡往里进的金珉奎。

“诶哟!”咖啡还冒着热气,半杯倒在金珉奎的胳膊上,文俊辉赶忙接过还剩半杯的咖啡,一只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纸巾。

“不烫了不烫了。”金珉奎擦净了胳膊,还是黏,他接回咖啡,把它放在进门的柜子上,拎着纸巾扔进垃圾桶,“我去趟洗手间。哥你去机场?”

文俊辉有些发愁,“本来是要去,总务叫我去办公室,我这会儿走不了啊。”他看见金珉奎,突然灵光一闪,“你帮哥去吧,胜澈哥也去,你俩一起,我牌子都写好了,不怕接不到。反正接回来有人负责,你就当出门兜风。”

文俊辉跟着金珉奎到了洗手间门口,说的金珉奎有些心动。他不算爱凑热闹的人,却也不是不积极。正犹豫着,从里面出来一个人,看见了两人,爽朗的打了声招呼。

“讲啥好玩的呢?”权顺荣刚洗过脸,鬓角还是湿的,他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线,在脸上倒挂出一个八字,有些滑稽,也有些可爱。

“这不是要跟胜澈哥去机场接新人,我临时有事去不了,就问珉奎要不要去。”

金珉奎看到权顺荣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神情,他犹豫的开口:“哥想去吗?要不你去?”

权顺荣眨眨眼睛,答应的果断又迅速,“好啊,我去。”


04

徐明浩对首尔的第一印象是热。

上飞机前,沈阳下了雨,他从登机箱里抽出一件薄外套披上,几天前得了感冒,还没好透。他买了杯热巧克力,一口下肚,才觉得胃暖了些。草草翻了几页韩语书,看不进去,放回了背包。

在飞机上他是睡过去的,徐明浩有些晕机,他也是才知道。因此他错过了落地前的天气播报。取完行李走出大厅的一瞬间,徐明浩感受到了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接机的人不少,同时到达的还有两个旅行团,出口被堵的水泄不通。徐明浩推着行李,夹在人群中间,挪不出空地换下外套,很快额头便爬满了细密的汗。

他仔细探头寻找前来迎接他的人,终于在栏杆拐角看见了举着牌子,身着蓝色短袖的少年。

徐明浩认识。

他来之前补过所有的视频,有些人还对不上脸,眼前这个确是记得清的。

他走到那人面前,又确认了一眼牌子。他在一瞬间感觉到有些紧张,讲话的声音在抖,“你好。”

徐明浩去瞅牌子的时候,权顺荣几乎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大男孩儿就是他要接的人。

跟照片上的不太一样,五官更秀气,并不凶。再一开口,他就愣住了。稚气未脱的奶音,带着奇怪的腔调,这分明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还是崔胜澈先反应了过来,他绕到栏杆另一头,接过徐明浩手中的行李,嘴里连珠炮似的念叨着:“欢迎欢迎。你怎么穿这么多,这汗出的,快把外套脱下来吧,首尔这几天特别热。”

徐明浩听了个半懂,这才注意到来的还有一个人。崔胜澈越说越快,再往后,徐明浩就听不懂了。

“你差不多行了,人家听不懂。”权顺荣打断崔胜澈的喋喋不休,领着徐明浩一行三个人向地铁站移动。他语速很慢,徐明浩能听个大概。

“你以后叫我哥就行。”权顺荣先介绍了崔胜澈,又讲了自己,他看着徐明浩浅笑,等着他说话。

“我叫徐明浩。”徐明浩学过自己名字的韩文发音,一紧张也有些忘了,权顺荣没听清,他又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了一遍,“徐,明,浩。”

权顺荣点了点头,这回听清了,“徐明浩。”他跟着念一遍,“我们先回公司。”


05

文俊辉被叫去也没什么大事,他前些日子丢了护照,补办材料出了点问题,便叫他去填了几张表。出来的时候权顺荣和崔胜澈已经出发了,文俊辉去练习室待了一个小时,就叫上全圆佑出门吃饭了。

回来的时候在电梯前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分明是几周前离开的姚明明。姚明明剪短了头发,戴着鸭舌帽。文俊辉知道姚明明还有手续没办完,他轻手轻脚向姚明明身后逼近,待到站定了,姚明明也没察觉。文俊辉倏地一把扯下姚明明的帽子,跳到姚明明面前,大声说:“你什么时候把头发剪了?”

“姚明明”一愣,文俊辉也愣住了。

他的大脑顿时闪过被雷劈的画面,这可糗大了。

徐明浩被文俊辉喷了一脸口水,而熟悉的语言所带来的心灵上的安抚冲淡了脸上若隐若现的湿意,他讪笑着搭上文俊辉的肩膀,打破了僵局,“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06

徐明浩是文俊辉领回宿舍的,权顺荣一早回了练习室,崔胜澈去领个材料的空档,徐明浩就和文俊辉认识了。文俊辉自告奋勇担下了领着徐明浩熟悉公司情况并安全送到家的重任,把行李交给了崔胜澈,就拉着徐明浩走了。

公司不大,楼下有便利店,走路二十分钟到宿舍。

开门是玄关,堆满了型号不一的运动鞋,文俊辉朝屋内吼了一嗓子,“都出来了,新人来啦!”

咚咚踩着木地板跑出来的声音一时有些兵荒马乱,徐明浩换了鞋,拐角就是客厅,沙发上坐了一排,七八个人,有生脸,有熟脸。

崔胜澈从房间探出个头,这次他放慢了语速,“明浩,床铺好啦,来看看。”


徐明浩想,这就是家了。


07

徐明浩的接风宴在宿舍楼下的烤肉店,店主是个和善的中年女人,跟他们已经很熟了。见崔胜澈带着人进来,就招呼伙计给他们腾位子。

“姨母,三十人份五花肉,十人份韩牛。”夫胜宽趴在柜台上,他最近被勒令减肥,有几顿没吃肉了。托新成员的福气,还没坐下,就已经闻到了肉香。

姨母笑呵呵的看着他,递给他一瓶可乐,“够吃吗?”

“不够再点嘛。”夫胜宽接过可乐,一蹦一跳的找位置坐下了。

徐明浩搜索文俊辉的位置,却不想他身边已经坐有了人。权顺荣见徐明浩还傻站着,拍了拍一旁的空位,招手喊道:“明浩,这里。”

徐明浩对这位热心肠的哥不由得有了些好感。权顺荣的热情显然给初到异国他乡的自己以慰藉。他不是怕生的人,但再怎么说,只有他一个人是新来的,在他们已然成为一个家庭后,他突如其来的闯入,多少有些胆怯。

肉上的很快,十四个人围了一张大长桌,不过一会儿屋里就笼罩着烤肉滋滋的响声和四溢的香味。

徐明浩握紧夹子,提起半熟的五花肉,权顺荣举着剪刀把肉分成一段一段的,徐明浩觉得有趣,又不好意思开口。权顺荣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把剪刀递至他跟前,“明浩试试。”

徐明浩感激的看了权顺荣一眼,和权顺荣交换了夹子。

他不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人,但不得不承认,他从权顺荣的身上感受到了温暖。这也让他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多了一些信心。

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要一起走过。


08

“那年跨年的时候去汉江边一起照的吧。”他从背后圈住我,下巴抵在我肩膀。

“那天可冷了。”十多年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他惊讶于我还记得清楚细节。我有些得意,往他怀里靠了靠,“你那天偷牵我手来着,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喜欢我。”

他像被戳破了心事,涨红了脸,耍赖似的抵着我的背摇头,“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09

那时还是为了梦想可以赌上性命的年纪。我开始书写青春,在人生的豪赌上孤注一掷的扔下筹码。

我为此感到深深的恐惧,也因此而拥有了无限的热情与力量。


我们的十八岁是这么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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